第六十四章 搜魂
沈筠淡淡一笑：“真人言重了，蜀山和瑶池同气相技，通好已有千年，何谈一个谢字？不过……。”她轻轻皱了皱眉：“敝派搜魂之术对神识伤害极大，一经施用受法者大多会成废人，我听说这位弟子之前于贵派立下过大功，若伤于小女子之手，实在有些于心不忍。”
丹青子轻叹了一声：“张小石确实立下过两次大功，敝派掌门还以九转回魂丹酬之。只是此事与妖魔道有些牵扯，姑娘应该也知道，千年之交，妖魔道一直蠢蠢欲动，不但在迷离幻境杀死我门下弟子数十，还暗中勾结东海鲛人，无一刻不试图重返人间界，颠覆我大好河山。蜀山忝为九州修真之首，不能坐视不管，那些妇人之仁，只能暂且放到一边了。”
沈筠沉默了一下，轻轻点头：“真人既然已开了口，沈筠也没什么好说的，必定鼎力相助。”
丹青大喜：“这样可多谢姑娘了，事不宜迟，若姑娘这边方便，我明天就把人送来。”
沈筠点了点头：“好，那就定在明日子时吧，正是阴阳交汇的时候，对行功大有好处。”
…………
付大有无功而返，憋了一肚子的火，他可没料到丹霞子居然这么不近人情，想起出发前还跟南宫宁夸下了海口，这会儿都不知道怎么跟人家交待了。
他都希望南宫宁有事不在了，可事与愿为，还没回到住处，南宫宁老远就迎了上来，着急地抓住他的衣袖：“付师兄，怎么样？你说的那位师长肯帮忙吗？”
付大有头都不好意思抬了，轻轻摇摇头，南宫宁紧抓着他的手一下子松开了，声音里充满了失望：“就知道这些蜀山的人都靠不住……。”
付大有把满腔怒火都撒到了丹霞子头上，愤愤地附和道：“谁说不是了，一个个全都是狼心狗肺，占便宜的时候什么都好，求到他的时候就躲的远远的，小石可白帮他做牛做马这么多天了。”
南宫宁深有同感，道：“付师兄，你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啊？”
付大有道：“还能有谁？就是那个吃人不吐骨头，奸滑刁钻，倚老卖老，心狠嘴臭的丹霞子呗。哼，这些天里小石天天去他那里给他帮忙，什么活都做了，什么苦都吃了，现在小石出了事，我求到他那里，他居然一句不关他的事就把我打发了，你说，这是人话吗？良心都被狗吃了吧？”
这一番话付大有说的畅快淋漓，只觉得刚刚在丹霞子那儿受的一腔鸟气全发泄了出来，看见南宫宁连连点头，更让他说的越发起劲，浑然没有注意到南宫宁的脸色突然一变，接着就急急忙忙地给他打眼色。
“这位师伯祖为什么长不高，我觉着就是心眼太坏憋的了，一副五短身材还整天趾高气昂，昂什么昂？再昂也不到我的腰……。”
南宫宁可再也听不下去了，赶紧冲着他身后行了一礼：“见过师伯祖。”
付大有的话戛然而止，满脸愕然地转过了头，果然看见丹霞子绷着脸站在身后，天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到的，居然连一点儿声音都没有，付大有冲他一笑，倒比苦还难看：“师伯祖，您……，来啦？”
丹霞子还了他一个笑容，付大有怎么看怎么觉得狰狞，接着后脑勺上“啪啪”几声，连挨了几巴掌，头皮火辣辣地疼，丹霞子边打边狞笑：“小兔崽子，居然敢在背后说我的坏话！”
张小石欲哭无泪，怎么会这么巧，这位师伯祖平常不是不大下山的么，今儿个怎么跟来了？
打完骂完了，丹霞子还不罢休，指着付大有的鼻子道：“敢辱骂师长，可不能就这么轻饶了你。哼，这几天到我那里去干活，什么时候把我伺候舒服了，什么时候放了你。”
要是跟着他了还怎么救张小石？南宫宁赶忙帮他求情，师伯祖，付师兄也中一时口误，不是真心想辱骂您的，您就大人有大量，饶了他这一回吧？”
“饶了他？”丹霞子冷笑：“从小到大，我还从来没有饶人的习惯呢。”又一指南宫宁：“别以为我刚刚没听见，辱骂我的人里头你也有份。念你是女流之辈，我也不打你骂你了，一样跟着我干活，干到我满意为止。”
…………
因为要行功施法的缘故，屋子里已经重新布置过，无用的阵设全都搬了出去，只留下七面打磨的异常光滑的铜镜，如花瓣般遥遥相对，四面笼以轻纱，组成了一个半封闭的空间。
张小石盘腿坐于正中，如老僧入定般双目紧闭，动也不动，一根粗大的金针从他脑后玉枕穴扎入，深入他的体内，金针头上镶着颗小小的透明珠子，上面五彩斑斓，不住地闪耀着迷人的色彩，仔细看才能看到珠子正中居然有个小小的人影像，正是眼系黑纱的沈筠。
沈筠盘腿坐在一道垂帘后面，手捏法诀念念有词，忽然一声轻喝：“疾。”那七面铜镜立刻走马灯般围着张小石转了起来，速度越来越快，最后已看不清楚铜镜，只留下一片白色光芒，上面原本模糊的张小石倒影却一点点清晰起来，形成了几个张小石围住一个张小石的诡异画面。
沈筠左手翻转，飞快地连结了几个法印，口中吐出一句法诀，那根插在张小石背脊上的金针金光一闪，他身体随之猛地一震，慢慢张开了眼睛。
他双目无神，眼神呆滞无比，看着对面自己的倒影，微微皱眉，露出了思索的表情，随即慢慢转动脖子，看向自己另一个倒影，那个倒影却突然一阵扭曲，如水波般荡漾不停，等到画面再平静下来时，上面的人物已经变了。
那仍然是张小石，却不是现在的张小石，手持长剑，面容枯槁，身上的衣衫破破烂烂，还被血迹渍成了一片乌黑，长喘着粗气站立着，眼睛看着不知名的前方。
人影猛地缩小，无数其它的东西纳入了面画，赫然是一大群魅离，黑压压如潮水般扑向张小石，他猛地举剑，架住一只魅离下劈的巨爪，一点红光从他身后袭来，正中魅离大睁着的眼睛，汁液四溅中，这只魅离惨叫着摔了下去。
这赫然是张小石在迷离幻境中与魅离作战的情形。
阵中张小石死水般的眼神没有泛起一丝涟漪，慢慢转向了他下一副倒影。
影子又是一阵扭曲，清楚之后的张小石影子全身湿了个精透，在一片怪鱼群中苦苦支撑，不时被擦着身体掠过的擦出一道道血痕，虽然遍体鳞伤，却仍然死撑不退，怪鱼越来越猛，眼看着他已经支持不住，身后忽然冲过来三个白色人影，施法将他身前的怪鱼带往一旁，自己却首当其冲，两个人影湮灭于鱼群中，只有一个侥幸得脱。
张小石目无表情地转向下一幅，静谧的山谷，一群人且歌且饮，突然异变陡生，其它人面色狰狞地扑向张小石……。
下一幅，张小石如魔神下凡，扭曲着脸庞将手臂狠狠地伸入一条巨蛇的脑袋，巨蛇一声长长的哀鸣，高高抬起又重重摔下……
再下一幅，四面是熊熊烈火，张小石被困于中心，苦不堪言，忽然纵身一跃，扑向半空中一颗滴溜溜转个不停的白色珠子，手指与珠子一触，身体猛然消失不见……。
沈筠不停地变幻着法诀，一点点操控搜寻着张小石的记忆，头顶已经隐隐冒出了白雾，帮她护法的紫月却已经完全被那一幅幅画面吸引，目不转睛地入了迷，全然忘了自己的职责。
不知到了第几幅画面，张小石的影子变成了他小时候的模样，他挣扎着将一个庞大的身躯推到了一边，接着，另一个瘦弱无比的幼小身躯扑进了他的怀里。
垂帘另一边，沈筠猛地一震，突然收住了功法，一把将自己脸上的黑纱扯了下来，满脸都是惊讶激动。紫月猛省过来，还以为她走火入魔了，吓得扑上去抓住她，直叫：“小姐，小姐……。”
沈筠闭上了眼睛猛吸一口气，再开口时，声音仍是控制不住地颤抖：“我……，我没事……。”
她们都没注意到，张小石已经转到了下一幅画面，如一粒灰尘般被吸入一枚玉片中，四周充斥着一个苍老声音悲愤的大喊：“无双，替我报仇！”
好一会儿后，沈筠才平静下来，又猛然站了起来，去看张小石，见他已经昏倒在地，呼吸倒还正常，这才松了口气，坐了回去，紫月紧张地看着她，担心地道：“小姐，你真的没事吗？”
沈筠摇摇头：“月儿，我没事，只是有点儿疲惫，想静一静，你先出去吧。”
紫月乖巧地点头：“是，小姐，那我出去叫人把这个人抬出去。”
沈筠连忙道：“不用，先别动他。”看了紫月一眼又道：“我歇一会儿之后还要行功，就不用搬来搬去的了。”
紫月奇怪的看了她一眼，没再说什么，点了点头退出了屋子。
一待紫月出去，沈筠立刻扑到了张小石身边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张小石似乎安详沉睡的脸庞，忽然泪如泉涌，颤抖的双手轻拂张小石的面庞，声音如同梦呓：“小呆子，真的是你么？”
……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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丹青子轻叹了一声：“张小石确实立下过两次大功，敝派掌门还以九转回魂丹酬之。只是此事与妖魔道有些牵扯，姑娘应该也知道，千年之交，妖魔道一直蠢蠢欲动，不但在迷离幻境杀死我门下弟子数十，还暗中勾结东海鲛人，无一刻不试图重返人间界，颠覆我大好河山。蜀山忝为九州修真之首，不能坐视不管，那些妇人之仁，只能暂且放到一边了。”
沈筠沉默了一下，轻轻点头：“真人既然已开了口，沈筠也没什么好说的，必定鼎力相助。”
丹青大喜：“这样可多谢姑娘了，事不宜迟，若姑娘这边方便，我明天就把人送来。”
沈筠点了点头：“好，那就定在明日子时吧，正是阴阳交汇的时候，对行功大有好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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付大有无功而返，憋了一肚子的火，他可没料到丹霞子居然这么不近人情，想起出发前还跟南宫宁夸下了海口，这会儿都不知道怎么跟人家交待了。
他都希望南宫宁有事不在了，可事与愿为，还没回到住处，南宫宁老远就迎了上来，着急地抓住他的衣袖：“付师兄，怎么样？你说的那位师长肯帮忙吗？”
付大有头都不好意思抬了，轻轻摇摇头，南宫宁紧抓着他的手一下子松开了，声音里充满了失望：“就知道这些蜀山的人都靠不住……。”
付大有把满腔怒火都撒到了丹霞子头上，愤愤地附和道：“谁说不是了，一个个全都是狼心狗肺，占便宜的时候什么都好，求到他的时候就躲的远远的，小石可白帮他做牛做马这么多天了。”
南宫宁深有同感，道：“付师兄，你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啊？”
付大有道：“还能有谁？就是那个吃人不吐骨头，奸滑刁钻，倚老卖老，心狠嘴臭的丹霞子呗。哼，这些天里小石天天去他那里给他帮忙，什么活都做了，什么苦都吃了，现在小石出了事，我求到他那里，他居然一句不关他的事就把我打发了，你说，这是人话吗？良心都被狗吃了吧？”
这一番话付大有说的畅快淋漓，只觉得刚刚在丹霞子那儿受的一腔鸟气全发泄了出来，看见南宫宁连连点头，更让他说的越发起劲，浑然没有注意到南宫宁的脸色突然一变，接着就急急忙忙地给他打眼色。
“这位师伯祖为什么长不高，我觉着就是心眼太坏憋的了，一副五短身材还整天趾高气昂，昂什么昂？再昂也不到我的腰……。”
南宫宁可再也听不下去了，赶紧冲着他身后行了一礼：“见过师伯祖。”
付大有的话戛然而止，满脸愕然地转过了头，果然看见丹霞子绷着脸站在身后，天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到的，居然连一点儿声音都没有，付大有冲他一笑，倒比苦还难看：“师伯祖，您……，来啦？”
丹霞子还了他一个笑容，付大有怎么看怎么觉得狰狞，接着后脑勺上“啪啪”几声，连挨了几巴掌，头皮火辣辣地疼，丹霞子边打边狞笑：“小兔崽子，居然敢在背后说我的坏话！”
张小石欲哭无泪，怎么会这么巧，这位师伯祖平常不是不大下山的么，今儿个怎么跟来了？
打完骂完了，丹霞子还不罢休，指着付大有的鼻子道：“敢辱骂师长，可不能就这么轻饶了你。哼，这几天到我那里去干活，什么时候把我伺候舒服了，什么时候放了你。”
要是跟着他了还怎么救张小石？南宫宁赶忙帮他求情，师伯祖，付师兄也中一时口误，不是真心想辱骂您的，您就大人有大量，饶了他这一回吧？”
“饶了他？”丹霞子冷笑：“从小到大，我还从来没有饶人的习惯呢。”又一指南宫宁：“别以为我刚刚没听见，辱骂我的人里头你也有份。念你是女流之辈，我也不打你骂你了，一样跟着我干活，干到我满意为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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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小石盘腿坐于正中，如老僧入定般双目紧闭，动也不动，一根粗大的金针从他脑后玉枕穴扎入，深入他的体内，金针头上镶着颗小小的透明珠子，上面五彩斑斓，不住地闪耀着迷人的色彩，仔细看才能看到珠子正中居然有个小小的人影像，正是眼系黑纱的沈筠。
沈筠盘腿坐在一道垂帘后面，手捏法诀念念有词，忽然一声轻喝：“疾。”那七面铜镜立刻走马灯般围着张小石转了起来，速度越来越快，最后已看不清楚铜镜，只留下一片白色光芒，上面原本模糊的张小石倒影却一点点清晰起来，形成了几个张小石围住一个张小石的诡异画面。
沈筠左手翻转，飞快地连结了几个法印，口中吐出一句法诀，那根插在张小石背脊上的金针金光一闪，他身体随之猛地一震，慢慢张开了眼睛。
他双目无神，眼神呆滞无比，看着对面自己的倒影，微微皱眉，露出了思索的表情，随即慢慢转动脖子，看向自己另一个倒影，那个倒影却突然一阵扭曲，如水波般荡漾不停，等到画面再平静下来时，上面的人物已经变了。
那仍然是张小石，却不是现在的张小石，手持长剑，面容枯槁，身上的衣衫破破烂烂，还被血迹渍成了一片乌黑，长喘着粗气站立着，眼睛看着不知名的前方。
人影猛地缩小，无数其它的东西纳入了面画，赫然是一大群魅离，黑压压如潮水般扑向张小石，他猛地举剑，架住一只魅离下劈的巨爪，一点红光从他身后袭来，正中魅离大睁着的眼睛，汁液四溅中，这只魅离惨叫着摔了下去。
这赫然是张小石在迷离幻境中与魅离作战的情形。
阵中张小石死水般的眼神没有泛起一丝涟漪，慢慢转向了他下一副倒影。
影子又是一阵扭曲，清楚之后的张小石影子全身湿了个精透，在一片怪鱼群中苦苦支撑，不时被擦着身体掠过的擦出一道道血痕，虽然遍体鳞伤，却仍然死撑不退，怪鱼越来越猛，眼看着他已经支持不住，身后忽然冲过来三个白色人影，施法将他身前的怪鱼带往一旁，自己却首当其冲，两个人影湮灭于鱼群中，只有一个侥幸得脱。
张小石目无表情地转向下一幅，静谧的山谷，一群人且歌且饮，突然异变陡生，其它人面色狰狞地扑向张小石……。
下一幅，张小石如魔神下凡，扭曲着脸庞将手臂狠狠地伸入一条巨蛇的脑袋，巨蛇一声长长的哀鸣，高高抬起又重重摔下……
再下一幅，四面是熊熊烈火，张小石被困于中心，苦不堪言，忽然纵身一跃，扑向半空中一颗滴溜溜转个不停的白色珠子，手指与珠子一触，身体猛然消失不见……。
沈筠不停地变幻着法诀，一点点操控搜寻着张小石的记忆，头顶已经隐隐冒出了白雾，帮她护法的紫月却已经完全被那一幅幅画面吸引，目不转睛地入了迷，全然忘了自己的职责。
不知到了第几幅画面，张小石的影子变成了他小时候的模样，他挣扎着将一个庞大的身躯推到了一边，接着，另一个瘦弱无比的幼小身躯扑进了他的怀里。
垂帘另一边，沈筠猛地一震，突然收住了功法，一把将自己脸上的黑纱扯了下来，满脸都是惊讶激动。紫月猛省过来，还以为她走火入魔了，吓得扑上去抓住她，直叫：“小姐，小姐……。”
沈筠闭上了眼睛猛吸一口气，再开口时，声音仍是控制不住地颤抖：“我……，我没事……。”
她们都没注意到，张小石已经转到了下一幅画面，如一粒灰尘般被吸入一枚玉片中，四周充斥着一个苍老声音悲愤的大喊：“无双，替我报仇！”
好一会儿后，沈筠才平静下来，又猛然站了起来，去看张小石，见他已经昏倒在地，呼吸倒还正常，这才松了口气，坐了回去，紫月紧张地看着她，担心地道：“小姐，你真的没事吗？”
沈筠摇摇头：“月儿，我没事，只是有点儿疲惫，想静一静，你先出去吧。”
紫月乖巧地点头：“是，小姐，那我出去叫人把这个人抬出去。”
沈筠连忙道：“不用，先别动他。”看了紫月一眼又道：“我歇一会儿之后还要行功，就不用搬来搬去的了。”
紫月奇怪的看了她一眼，没再说什么，点了点头退出了屋子。
一待紫月出去，沈筠立刻扑到了张小石身边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张小石似乎安详沉睡的脸庞，忽然泪如泉涌，颤抖的双手轻拂张小石的面庞，声音如同梦呓：“小呆子，真的是你么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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