鬼市_嘉靖灵异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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鬼市

  “少、少爷,这、这是怎么一回事?不会是闹鬼了吧?”宁福一脸煞白,在一旁颤声问道。

  “对、对啊。少爷,这地方邪乎,我看咱们还是早点离开吧?”宁贵缩在宁桓身侧,警惕地望着周围,显得是一副吓得不轻的摸样。

  宁桓垂着眸,凝视着眼下这块被盖的严严实实的新土,泥土泛着黑,比周围的突然颜色都要深些,仿佛是被血浸染过一般。宁桓迟疑了一会儿,点了点头道:“行,那咱们先离开。”

  宁桓找到了王父,道了别。王父仍穿着那条宽大的黑衣,他弓着身子,抬头看了宁桓一眼,微微叹了一口气:“子期的同窗也只有你来了。这夜路不太平,你拿着这个。”说着,从袖中掏出了一张符递给了宁桓。

  宁桓微微一怔,低头看了眼手上的符,一样的黄纸符文,和肃冼曾给过他的到底并没什么大不同,他想了想还是收下了。宁桓心中琢磨不透王父口中的不太平究竟意指什么,方想要开口询问,没想到王父就离开了,消失在人群中不见了。

  外边天色愈暗,两个家仆又催促得紧。宁桓躬了躬身,向周围的人告了辞,就踏出了王宅的大门。外边依旧如来时般冷冷清清,牌匾上“王宅”圈上了白绫,贴在门柱上面白色“喜喜”字落下了大半,仅剩了个“喜”字的轮廓还在上边。

  宁贵瞅了一眼身后的王宅,抱怨道:“少爷,这什么地方?也太邪门了吧。”

  宁福也在旁附和道:“是啊,方才那会儿我都以为要诈尸了。哎,少爷下次还是少来,要是被管家知道了咱让您来了这种地儿,少不了一顿臭骂。”

  宁桓心里揣着心事,两家仆在旁絮絮叨叨也一直未出声。王生的棺材为何诈尸?莫不是死因另有隐情?从方才进王宅起,宁桓就觉得气氛就不对,似乎所有人对冥婚这事儿充满了忌讳,且料到了棺材会出事。这是为何?

  一轮暗红的弯月挂在漆黑的夜里,微风拂过,带走了白昼留在空气中的最后一丝温度。四周的野草发出“沙沙沙”的响声,宁桓策着马想着心事,未曾注意到四周渐起了青白色的雾气。

  “客官,可要进店来瞧瞧,咱这里应有尽有。”耳边响起了一声苍老缓慢的声音,宁桓猛地晃过了神,才发觉身侧的宁福、宁贵早不见了踪影。

  他垂眸看去,说话人是个十分消瘦的老头,佝偻着背脊看起来还没有宁桓的马腿高,脸上深深的皱纹几乎盖住了原有的五官,穿着一身厚厚的黑色缎子绸衣。

  “客官不进店瞧瞧吗?纸马香稞、金童玉女咱店里应有尽有。”

  宁桓僵硬地转过了头,顺着那老头儿的目光看去,在一串闪着幽绿色烛光的灯笼底下,店铺里诡异地陈列着一排货品。纸马香稞、金童玉女,确实不假,门店里头停着一排崭新的棺材,墙上还大剌剌地挂着一条白色敛服。

  宁桓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,转过了头,正对上不远处的一块暗红牌匾,上书“鬼市”,顿时一股寒气从宁桓的脊椎骨直爬上了头顶。来时的路不见了,脚下是青石砖瓦铺成的路,两侧都灰白石头砌成的店铺,三两个穿着寿服的人面无表情地擦着宁桓的身侧路过,四周充斥着低低的吆喝声。“客官,可需要什么?”

  宁桓看了一眼周围,方想找机会离开,此时熙熙攘攘的鬼市突然让开了一条道,朦胧的雾色中就见远处来了一队人,四个纸扎小童抬着轿辇在宁桓面前停了下。为首的小童恭敬地朝宁桓行了个礼,道:“公子,我家主人有请。”

  宁桓微微一愣,不动声色地问道:“你们主人是谁?”纸扎童子不说话,只是谦顺地低着头,安静地保持着最初的动作待宁桓上轿。宁桓皱眉扫了一圈周围停滞下的鬼影,咬了咬牙最终还是上了轿。

  纸扎小童最后在一个大宅门前停了下,宁桓下了轿,抬头看去,只见大门门柱前正贴着几个大红“喜喜”字,两串大红灯笼缀在周围,在无风无声的鬼市里兀自晃荡着,正中的门匾用红漆刻着“王宅”二字。

  宁桓心中一怔,他大概猜到这家的主人会是谁了。门“吱呀”一声从里面开了,王生走了出来,他仍穿着白日入敛时的大红新郎服,只是看上去还是活时的摸样,五官清俊。

  “你……”那具腐烂臃肿了的尸体仍停在宁桓脑海之中,他想了半天措辞,竟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。

  “郎君,是客人来了吗?”里面款步走出了名女子,穿着白日宁桓见过的大红喜服,头戴凤冠,一脸笑意盈盈。不知是否是宁桓的错觉,王生在看到身侧女子的那一霎,表情明显僵**万分。

  “这是我的娘子。”王生低着头,声音总有些怯怯的,像是在畏惧些什么。

  女子轻笑了一声,嗓音有些暗哑:“郎君,既然是客人来了,还不快请客人进屋去坐。”王生犹豫了一会,看向宁桓的目光迟疑了片刻,他咬了咬唇像是下定决心要说什么,忽地被身侧的女子轻轻推了推,“郎君,客人还等在外边,你在想什么?”女子语调轻缓,王生却猛然瑟缩了一下,他低垂着眼不敢抬头,缓缓道:“宁兄,好久不见,请进屋一叙。”

  料是宁桓也这渐渐察觉到了不对劲,他笑了笑推辞道:“不瞒王兄,我这被你们请了来,我的两个家仆还在外边候着呢,若是一时半会儿不见着我,怕是会担心。若是有什么事,只管在这里说罢。”宁桓拢着袖子,双手插进了袖口中,里面藏着前几日里问肃冼要来了几张黄符。

  王生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身侧的女子,却听她道:“这怎么行呢?客人都在门口候着,哪有不请进门的道理。”

  宁桓心中暗道不妙,默默得朝后退了半步:“我、我想我还是不来打搅了。”说着,正欲转身就跑,没想见那女子却已直挺挺地站在了他的身后。

  女子阴沉着脸,头顶凤冠盖下的阴影遮住了半张脸,她的嘴角幽幽露出一抹诡笑,嘶哑的嗓音发出了尖刻的语调:“既然来了,还有走的道理。”

  女子拧着笑,伸手就要拉宁桓进门,却猛然被宁桓身上的一道金光闪退。她一怔,这时,王生冲上来抱住女子的腰,朝宁桓大喊道:“快逃。”说完,宁桓被一阵大力推出了王府的大门,恍惚间他幽幽听见那女子的一声冷笑,“哼,儿子都死在我手里了,居然还敢和我斗。”

  宁桓未缓过神,只听见身后有人在喊:“少爷,少爷!”

  宁桓虚虚地应了一声:“在这呢!”宁福、宁贵闻声,匆忙的赶了过来。

  宁贵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:“少爷,你这是去哪了?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,吓死我了。”

  宁桓愣愣地盯着手里的黄符,方才是这个东西救了他吧。拽在手里的黄符正是王父临走前给的,此时已全然变了样,上面的咒文闪着血红色的光茫,似乎重组成了另一排字,宁桓看了半天看不懂,于是又将它放回了袖口,他朝宁福、宁贵挥了挥手,他现已是精疲力竭,只是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:“回去再说。”

  翌日,宁桓还躺在床上,就听门口家丁来报,说肃冼来了。

  “怎么了?”肃冼一进门,就见宁桓还恹恹地躺着,于是问道。

  “你怎么来了?”宁桓圈着被子翻了个身,正对向外头的肃冼。这时从肃冼身后探出半只纸人的脑袋,“银川姑娘,你也来了?”

  纸人顶着大红色的胭脂和口脂凑到宁桓床前:“那些个胭脂水粉都是你送的?”宁桓一愣,这才回想起上回派小厮往肃冼府上送了一箱京城最流行的胭脂,于是点了点头。

  纸人难得给了宁桓一个好脸色:“比大人买回来的有品位。”她在宁桓床前转了两圈,迟疑了半天问道:“怎么样?”银川脸上虽抹了艳红的胭脂,宁桓竟能从中看出了一丝不好意思。

  “什么怎么样?”宁桓呐呐地问道。

  银川啧了一声:“你这个木头,问你胭脂怎么样?”

  宁桓也不懂,只能应道:“不错,颜色适合银川姑娘。”

  肃冼不屑冷笑了一声,“有区别吗?不是都是红色的?难不成我买的是黑的?”他看了眼缩在床上,圈着铺盖不愿下床的宁桓哼哼道:“下回送你自己过来,不然你那小厮还以为是我要用。还有银川你,”肃冼看了一眼正在宁桓房内镜前暗自端详的银川道,扯了扯嘴角没好气地道,“不要把什么胭脂水粉乱七八糟的全堆我房里,都说东厂人盯着,难怪上回李顺子那死太监看我的眼神怎么不对……”

  说罢,视线悠悠瞥过了桌上放着的黄符,忽然脸色一变,他蹙紧了眉头问宁桓道:“你这是从哪里弄来这东西的?”

  宁桓一愣:“有、有人给我的。”

  “怎么回事?”宁桓见肃冼一脸严肃,便将昨日发生之时事无巨细地说了出来。

  肃冼喃喃道:“七人成局,生死成契。不行,得趁着七人还未成局,赶紧把东西还回去。”他盯着手上的黄符,半响忽然抬头,“已经晚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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